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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五十年代,一位名叫趙秀娥的天津婦女向勞苦大眾控訴舊社會時貧苦女性的不幸,可謂字字泣血,慘不忍聞。她說:我出生在西郊楊柳青,我記得很清楚,我十四歲那年是民國三十二年,按西歷說,是一九四三年。那年三月初,我娘挺著個大肚子跟人吵架,讓人在肚
上世紀五十年代,一位名叫趙秀娥的天津婦女向勞苦大眾控訴舊社會時貧苦女性的不幸,可謂字字泣血,慘不忍聞。
她說:
我出生在西郊楊柳青,我記得很清楚,我十四歲那年是民國三十二年,按西歷說,是一九四三年。那年三月初,我娘挺著個大肚子跟人吵架,讓人在肚子上踹了一腳,弄了個大出血,一尸兩命。我爹抽大煙,壓根不顧家。我娘死了,他干嚎了幾嗓子,一頭扎進煙館做他的活神仙去了。
五月底,家里的米缸見了底,我爹不吃糧食只抽大煙,可我餓啊,我餓得受不了,就跟爹說:把我賣了吧。
我爹也正好發愁沒錢抽大煙,索性順坡下驢把我交給了同住一條胡同的趙五奶奶,讓她給我挑個好買主。
趙五奶奶明面上是保媒拉纖的媒婆子,實際上還兼干販賣人口的營生。她把我帶到金家窯,賣給了崇善里一家招牌“春熙”的堂子。具體把我賣了多少錢,我不清楚。
春熙堂的老鴇子蘇小媽拿出一張賣身契,讓我在上面按手戳,然后對我說:往后你就是我的閨女了,五年期限,打死無怨。你聽話,媽就不打你;你不聽話,媽有的是拾掇你的法子。
打那天起,蘇小媽成了我的媽,她不許我用原本的名字,也不準我對任何人說我的姓氏,暗門子里有規矩,只有名字沒有姓,以免跟客人同一個姓,讓客人尷尬。她給我取名玉仙,要我牢牢地記住這個新名字。以前我是誰,那已經不重要了。
三天后,蘇小媽給我拿了一套新衣裳,讓人擦脂涂粉地幫著我捯飭得跟個新媳婦似的。她對我說:閨女啊,你的好運來了。有位有錢的二爺,要點你的“大蠟燭”。你可要好好侍奉著,往后你穿金戴銀,就全靠這位二爺了。
我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點大蠟燭”是咋回事,我給蘇小媽磕頭,我哭,我鬧,我說什么也不從命。她怒了,喊來兩個專門在堂子里“吃掛錢”的混混兒,用大拇指粗的麻繩子把我捆起來,又用破布塞住我的嘴,拽著我的兩只腳,把腦袋磕著磚地,一直拖到后院,將我吊在一顆杏樹上,雙腳離地三四尺高。我嘴里堵著破布,喊不出聲,只能拼了命地晃動。眼淚蒙住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蘇小媽命一個名叫小香兒的跟班丫頭端來一盆涼水,拿來一根皮鞭子。那條皮鞭是用三條牛皮筋擰成的,往水里一蘸,柔軟得像破布條子,打在身上,一鞭子就是一道血印子。她打慣了人,練就了一套抽鞭子的好手段,只傷皮肉,不傷筋骨。
我被打得昏了過去,被涼水潑醒了之后,拉了一褲兜子。蘇小媽用煤鏟子把掉在地上的大糞鏟起來,連土帶糞一股腦地塞進我的嘴里,然后用水壺灌水,灌得我像個大肚子家雀,上頭灌,下頭瀉,遭得那個罪別提多苦了。
連著折騰了我三天,我服軟了,求她別再打我,讓我怎么著,我就怎么著,我聽話了,不敢吱歪了。
十天后,我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正式“開張”做起了生意。唉,我才十四歲啊。
半年后,我成了“老行家”,來捧場的客人數不過來。蘇小媽指著我給她掙錢,對我格外關照。我也摸透了蘇小媽的脾氣秉性,就算跟她對著罵街,她也不敢拿我怎么著。有喝醉酒的客人欺負我,她出面給我“拔闖”,讓我少受了不少欺負。
我能受她關照,別的姐妹可沒有我這種待遇。堂子里有個從山東無棣被拐來的姐姐名叫仙鶴,她二十歲,是個大骨架子,看上去很“軸實”,從后面看,還以為她是個大小伙子呢。一天,幾個“西北角”的“耍兒”來堂子里喝花酒,指名要仙鶴陪酒。他們誠心使壞,非說山東人酒量大,要仙鶴一口一杯,還要杯杯見底,剩一滴、罰一杯。
沒喝三杯,仙鶴就頂不住了。她求饒,那些壞種不肯放過她,將整瓶整瓶的烈酒倒進鐵水壺里,兩個按腿,兩個抓胳膊,一個掰著她的脖子,將壺嘴硬塞進嘴里,跟灌水似的往肚子里灌。整整一水壺的烈酒,全灌進了仙鶴的肚子里。
他們停手了,仙鶴也已經人事不省了。抬回屋里,大口嘔吐,最后吐出了血。送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當晚就咽氣了。蘇小媽不敢找那幾個害死仙鶴的壞種理論,讓人把仙鶴的尸體用床單子裹了,拉到鄒家坑的荒地,挖坑埋了了事。
還有個名叫月仙的姐姐,老家是遷安的,十三歲就被賣進了暗門子,熬了幾年,渾身是病,靠著扎嗎啡針活著。有一回,她得罪了一個外號“孫猴子”的混混兒,那人是大混混兒袁三爺的徒弟,蘇小媽不敢得罪袁三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孫猴子把月仙拖了出去。
兩天后,有個小混混兒來到春熙堂,讓我們去把人領回來。我跟蘇小媽、還有小香兒三個人跟著那個小混混兒來到“白帽衙門”,到了一間裝著鐵皮門的小屋前,那個小混混兒讓我們自己開門進去。
進到屋里,我們瞬間被眼前的慘景嚇呆了。老天爺啊,這還是人啊?
墻上裝著好幾個特大號的電燈泡,烤的屋里跟火爐子似的。月仙被捆在一張焊在地上的鐵椅子上,身上只剩一條短褲,頭發被揪得一綹一綹的,掉得滿地都是。頭皮上都是血,明顯那些頭發是被硬扯下來的。
再看那臉,五官已經變形了。眼睛腫得睜不開,鼻梁子斷了;嘴角也被撕破了,嘴唇翻赤著往外滲血;牙被拔掉了好幾顆,丟在鐵椅子下面。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好幾個地方都被烙鐵燙胡了。后來我才知道,那張鐵椅子是電椅,即便是銅筋鐵骨,也扛不住電刑。
月仙被弄回去后,渾身跟燒炭似的,只有出氣,沒有了進氣。蘇小媽知道她救不活了,自然也就不愿意花錢給她續命。三天后,月仙在人世間的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傷口化膿,腥臭難聞,說她是個“爛人”,一點都不為過。
蘇小媽讓人把月仙的尸體弄走埋掉。半個月后,聽人說月仙的尸體被野狗從土里拖了出來,啃爛了的尸體爬滿了蛆,慘著哩。
這些都是我曾經親歷并親眼目睹的慘劇。解放后,蘇小媽被處決,總算為慘死的仙鶴和月仙討回公道。
(文章參考自趙秀娥女士的口述材料寫成,配圖取材自網絡,與文中人物并無實質性關聯,僅作為示意圖使用。)
李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