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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陰歷閏四月,意即農歷兩個四月。往年,故鄉已是麥漿灌飽,準備開鐮收割或赤手拔麥的日子。收麥,對于種地人來說,是一件期盼很久的大喜事。從種麥的上一年開始,就要為今年的這茬麥收、計劃倒茬、犁耕、秋天扎鋼(多施有機肥)做好一切準備。隴中旱塬,一
今年陰歷閏四月,意即農歷兩個四月。往年,故鄉已是麥漿灌飽,準備開鐮收割或赤手拔麥的日子。
收麥,對于種地人來說,是一件期盼很久的大喜事。從種麥的上一年開始,就要為今年的這茬麥收、計劃倒茬、犁耕、秋天扎鋼(多施有機肥)做好一切準備。
隴中旱塬,一般春麥居多,現因環境改善,雨水增多,冬麥生長周期長,出面粉率高且筋道,已大面積改種冬麥。
麥子從種到收,僅僅半年時間。在什么土地上種麥,可有講究:一般要在蒲地(休耕一年的土地)上種植為上乘;其次是豆類地,因種過豆類的地,其根有磷菌,是小麥極易生長的天然養料;再次就是重茬麥。
不同地,種出的麥子,長勢產量差異很大。旱田更是如此。上沒上過農家肥,也很關鍵,不信,你觀察堆過農家肥的糞底子,禾苗肥胖,色澤黑綠,與同塊田地的麥子區分明顯。
遇到風調雨順,麥子好像打過生長素的肉雞,長勢驚人,一天一個樣。
清晨,從麥田旁走過,露珠晶瑩剔透,瑩瑩地掛在麥葉上,懸在嫩綠的麥芒上。好像大聲喘一口氣,都能把露珠驚嚇得抖落光,旭日東升,麥地自然地散發銀光。
雨天,斜飛的雨絲憐惜地灑在麥田里,雨點親吻麥葉的沙沙聲,好似誰在天地間正用鋼琴彈奏《綠島小夜曲》,音調清晰,余音舒緩而美妙。
麥子努力的一切,都是為了赴一場向死而生的金黃盛典。螞蚱飛叫,孩子們會背過大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捕捉麥雀(蝗蟲),折一把有點青嫩的麥穗,揀拾一把野柴,用火柴點著,擱麥穗在上面,不停地轉燒,燒熟后,兩手一搓,送入口中,清香滿嘴,下巴和嘴唇周圍一團黑。
大人們像紳士,扛一把鐵鍬或拿一把鋤產,走在田埂上,黝黑的臉上會平展很多,有皺紋的地方比臉部其它處都白,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這些慫娃娃,也不怕把麥子踩壞……高興地嗔怨,孩子們聽后會咯咯地笑著跑開。
不幾天,收麥的日子就要到了。大人們白天會在樹蔭下,夜晚在飯后月亮下,找出鐮刀、刃連片子,在磨刀石上反復磨,邊磨邊噴水,期望磨得更加鋒利,土話說的,家具要快。女人們則要用破布縫護膝,做護手的人工手套(耐用省錢),孩子們則在宅前莊后捉迷藏,或玩老鷹護小雞游戲。
旱地麥子,一般因長勢良莠不齊,土口松軟,不宜割收,手工拔麥,第一天舒暢,第二天則手腫脹,火燒般地疼,難靠在麥稈上,第三天手指骨節處,生泡潰爛,破布包扎,繼續拔麥,由慢漸快,待到一周后,不適的癥狀疼痛消失,功夫盡在手上。拔起的麥土鉆在領豁和袖口里,汗水一濕,那種癢癢,好像患上了皮膚病一樣。
至今想來,我是怕手拔麥的。烈日下的汗水,彎下腰的酸痛,挨上麥稈的手爛,麥土貼上皮膚的瘙癢,為此,常常不愿烈日下到地頭去,哭鼻子是常有的事情。
麥子割拔完,手工捆成件,十撿堆一碼,五碼成一排。每碼下面頭對頭八件麥,上面兩件齊腰豁開,騎在頭對頭立起的麥件上,通風宜干,防止雨淋麥穗。
收割麥子是一項十分辛苦的持續用力的勞動,父親平時是一位十分嚴肅的人,只有當麥子長勢很好,收割麥子或打碾麥子時,他才有輕松的笑臉。拔幾趟麥子,父親會站起身來,喊我取回煙鍋,裝上壓得十分實誠的旱煙,叭噠叭噠地抽著,看一片金黃的麥浪,那表情就如看我的獎狀和“通知書”一樣!
披星戴月回家,母親匆忙做飯,父親會斜躺在臺子上,一邊抽煙,一邊與進門閑聊的鄰居聊扯麥穗的排數,估算今年的麥子能否高產。
月光下,父親和左鄰右舍的大人們,對麥子的談興最濃,從品種談到地力肥力,從九九田談到遲種的遺憾。麥子是他們用情用心,在土地這片稿紙上,寫了一輩子的作文,諞閑也沒有離開過這個中心思想。
這就是種了一輩子地的父親們,用對土地的一往情深,辛苦地耕耘,有了麥子可收的成果,他們會無比興奮。
麥子上場,不象先前,落上碼頭大垛子,待到冬道臘月,一莊人忙著碾場。包產到戶后,人們的勞動熱情分外高漲,一個大場,這也攤一家,那邊連一家,不幾天,麥子都會干凈利索地歸倉。
近幾年,農業機械化的覆蓋范圍更加廣泛,驢成了稀罕,碌碡棄在一邊休閑地曬著太陽。種有播種機,耕有拖拉機,收有收割機,減少了人的勞動強度,提高了種田的效率,但我總覺得其中缺少了點什么?
種麥的人越來越少了。因為經濟時代,人們種什么都要算賬,低廉的價格,不值得農人用所有的希望豪“賭”一場,種麥是一場賠本的買賣,倒不如種植有更高經濟價值的玉米蔬菜藥材等作物。
收麥的氣氛沒有了,原來放眼望去,千尺麥浪的大面積種植已成奢望,人頭攛動的紅火場面已消失在記憶里。雞叫攤場的現象沒有了,毛驢或牛,后來手扶拖掛機帶(套)上碌碡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不著了。起場時,用的四杈,揚場的木鍬下崗了。孩子們在打盡的草堆中翻跟頭打滾兒的嬉戲場景沒有了,一種新文明的產生,必然是一種舊文明的消亡,欣喜之余,不免扼腕嘆息:越是原始的,才是真實可感的。有感才能有育化,有育化才能讓人自小生發“粒粒皆辛苦”之意。
夜深難寐,想起了故鄉的麥子,想起故鄉的麥子,便想起了收麥人的前史后傳。我們不能復古,也無力復古,但我們不應該忘記,不應該忘記把一生獻給土地的人:他們最勤奮,他們最真誠,他們用過早地腰弓背馱,為離開土地的人,供養機能!
我愛種麥子的人,因為他們有堅定的信念,對長麥子的土地愛的始終如一,無比深沉!
我贊美種麥子的人,他們不像海子,只會榮光地寫盡麥浪。他們是用情用命,咬牙流汗,默默無聞種出一茬茬金黃的真正詩人!
作者簡介
楊進榮,會寧縣劉家寨子鄉人,本科學歷。中學時代起在《中學語文報》《詩歌報》《散文林》《詩人》《駝鈴》《白銀晚報》《白銀文藝》等報刊發表小說詩歌散文游記多篇。現供職央企,從事文字工作。
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