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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由普通面包車改裝而成的黑救護車,120、紅十字、警報燈等各種標識一應俱全,外形看來與正規救護車無異。進入車身內部,可以看到里面配備了簡易的擔架、呼吸機和心電監護儀等醫療設備,擔架上面的床單發黃,車內的異味就更不必說,整個衛生狀況十分堪憂
一輛由普通面包車改裝而成的黑救護車,120、紅十字、警報燈等各種標識一應俱全,外形看來與正規救護車無異。
進入車身內部,可以看到里面配備了簡易的擔架、呼吸機和心電監護儀等醫療設備,擔架上面的床單發黃,車內的異味就更不必說,整個衛生狀況十分堪憂。
這種車既拉病患又拉尸體,陰陽業務它都干,盯準了活人病患出院轉院,逝者落葉歸根等各種需求,長期壟斷各家醫院的運送業務,跨院跨區送病人,全國跨省運尸體。
一趟下來一輛車收費五六千,月入輕松過十萬。
這種車一般都不會單打獨斗,而是以團隊模式運營,一個團隊十來輛救護車,一年下來狂賺上千萬。
那么這樣一輛平平無奇的黑車是如何靠宰客牟取暴利的?
太平間挾尸要價
一位叫丁盛(化名)的父親在女兒被醫院下達死亡通知書后,決定帶女兒的遺體回老家,他們的老家在200公里開外,當初為了治病才到大醫院來,如今人死了,還是要回家鄉準備后事。
可是如何回去卻令丁盛犯了難,他先后找了這邊和老家的急救中心,希望能派車把女兒的遺體運送回家,可是兩邊聽到這個請求后都直接拒絕了。
活人有活人的規則,死人也有死人的處理方式,救護車是為病人服務的,不可能耗費急救中心的醫療資源去為你運送遺體。
要么就地火化了帶著骨灰回去,要么就找專門負責殯葬行業的殯儀館運輸尸體。
活人可以買火車高鐵票各地跑,死人不可以。
且不說尸體異味,旁人心里膈應,感染病變風險等,萬一有人在尸體上動了歪腦筋,在遺體中藏些不該藏的東西,這就很難辦了。
因此國家早就有規定,任何的個人、組織、單位都不能輕易承擔尸體的運輸業務,正規合法途徑只能找殯儀館。
但是請殯儀館派車進行尸體的異地運輸,這中間過程也很波折,需要出具死者的各種證明書,再經過多個部門種種手續審批下來,殯儀館才能派車運送。
丁盛是不知道中間是有這么多講究的,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找殯儀車,而不是救護車,于是被急救中心拒絕后,他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醫院保安瞅了他好一會兒了,基本猜的八九不離十,于是走過去找丁盛搭話,跟他說自己可以幫忙聯系一輛車,能給他把遺體運回去。
丁盛忙不迭同意了,沒多久,就來了一男一女。
男子張口開價4000,丁盛驚住了,連連擺手嫌貴,男子眉毛一豎,就開始跟丁盛掰扯。
“老哥,你別不信,我們就是專做這行的,就這家醫院,它那運輸業務基本被我們承包完了,你想拉尸體只能找我們?!蹦凶右桓苯z毫不怕丁盛找下家的模樣。
“你交錢,咱這邊立馬就能走?!?/p>
旁邊女的也跟著應和,丁盛很快敗下陣來,心想著治病都花了那么多錢了,也不差這點了,于是答應了。
車來了,丁盛一看,外觀看著還是輛救護車。
急救中心不是不給運么?丁盛有點納悶,但是也沒多想。
就這樣,丁盛全程花了四千來塊錢,順利將女兒遺體帶回了老家安葬。
他不知道的是,這輛車根本就不是正規機構的車,而是一輛“黑救護車”,這類黑車專門盤踞在醫院重癥部門,專挑丁盛這種情況的下手。
傳統概念根深蒂固,尤其是農村的,人們講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老人都想完完整整地下葬,而不是一把火燒了只留一捧灰。
而且相比于火葬,土葬的費用也比較低,很多人覺得,人沒了吹吹打打擺個席,再往自家地里一埋,不比去殯儀館便宜?
所以土葬現在依舊是很多地方的原始下葬模式。
陶雨的媽也是這么想的,要她看著老伴被燒成灰那真是比死了還難受,在兒子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無論如何都得把你爹帶回家里入土為安啊。
剛被醫院通知沒了爹的陶雨本來就很悲痛,又看到母親哭成那樣,孝順的他決定照老人的意思來。
聽到陶雨要把遺體帶走,太平間的工作人員很熱心,立馬聯系了一輛車過來。
車開到醫院門口,陶雨一看,發現是輛救護車,120,紅十字標識全都有,但是車里沒有護士醫生,只下來一個五大三粗的司機師傅。
從醫院到陶雨老家50公里路程,司機要價5500,陶雨聽了一陣心絞痛,但是車都來了,再看看母親殷殷切切的樣子,一咬牙說行。
司機要求先給錢后拉人,于是陶雨轉了5500過去,凌晨把父親遺體運回了家。
這一趟下來陶雨總共花出去6000——還有500塊錢給司機買了煙酒,因為司機說拉死人不吉利,你得表示表示。
爹的遺體安全到家了,小陶卻越想越生氣,拿起電話就想報警。
母親卻說算了吧,這背后水深著呢,指不定要扯出來多少東西,你爸順利回來下葬就是好事。
陶雨知道母親怕什么——她怕部門查到自家來不讓土葬,又把遺體拉去燒了。
陶雨只好把氣往肚里咽。
他不知道的是,為什么太平間工作人員那么殷勤的幫聯系人,因為醫院的太平間都是整個被承包出去的,跟那些黑救護車同屬一條產業鏈。
敢舉報——遺體拉去殯儀館燒了
有人之前也不懂,為什么這些黑救護車能這么吃香,直到自己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家里有人犯了急病需要連夜轉院,去聯系院方救護車,被告知要下班了——急救車24小時待命,轉院就不是了。
最后走投無路之下只能找黑救護,乖乖認宰。
只能說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場。
一般所有黑色產業都有一個共同特性,就是怕見光,越低調越好,省的引起注意被一窩端,做不成生意。
但是為什么黑救護車就能如此猖狂,漫天要價不說,還理直氣壯,甚至能反過來威脅你,全然一副黑社會架勢。
因為這些人把病人死者家屬的心理需求抓得死死的。
有硬氣的人不愿意當冤大頭,要舉報這些搞黑產業宰人的。
結果人根本不怕——舉報?你去舉報一個看看,我們渠道多的是,你那邊敢舉報,我這邊立馬聯系殯儀館把你家遺體就地火化了,看是殯儀車來得快,還是警察來得快。
宋華就被這么威脅了,母親前腳剛去世,就有人主動找上門來,稱可以幫他把遺體拉回老家。
他都沒搞清楚對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這個需求的,就被他們的要價震驚了:5500元。
宋華斷然拒絕,說自己找別的辦法,對方軟磨硬泡一番后,見宋華不為所動,居然當場翻臉,威脅要聯系殯儀館的人,把他母親遺體拉去火化。
這下宋華慌了,他想把遺體送回家不就是為了讓人入土為安嗎,萬一真拉走火化那還得了?
于是宋華松口了,跟他們來回拉扯了一番,最后依舊以四千多的高價勉強談妥。
還有人不服,與其找你,我不能在外邊自己聯系熟人運遺體嗎?
他們也不怕,因為你就算找到人,接應的車開到大門口,遺體出不了醫院門也白搭。
一些盤踞在特定醫院多年,幾乎壟斷相關醫院運輸業務的黑救護車團隊,不僅會勾結醫院保安,還會雇傭打手。
他們守在自己的地盤,威脅外來的救護車輛,讓他們“只能送人,不能接人”,必要時候還會用拳頭打跑企圖搶生意的同行。
對待同行,他們給兩條路:要么滾蛋,要么每個月乖乖交錢,兩個都不選,就等著面臨各種恐嚇、打砸等騷擾手段。
比的就是誰骨頭硬,人脈廣,初來乍到的新人想跟地盤老大搶生意,那是門都沒有。
別說黑吃黑了,就算正規救護車來了,他們照樣敢威脅,保安也裝聾作啞給它擋門外。
壟斷生意,耗死病人也不管
趙洪軍就遇到了這種情況,老伴兒在哈爾濱一家附屬醫院病危,已經徹底沒有繼續治療的希望了,醫生建議他做好心理準備。
趙洪軍悲痛萬分,決定帶彌留之際的妻子離開醫院回訥河老家,讓家里人看最后一眼。
老伴屬于重癥病人,路途遙遠,路上必須要好好看護,醫院里“轉運服務”的小廣告貼得到處都是,于是趙洪軍聯系了一些救護轉運服務中心。
結合路程、病況等因素,好幾家服務中心都開價六七千,如果病人路上去世,費用還得翻倍。
趙洪軍覺得貴,就找了訥河一家服務中心,以4000的價格談妥了。
服務中心提供轉院出院、跨地運送等服務,會派來一輛專業救護車,上面配備呼吸機、擔架等各種醫療設備,加錢的話,還能有醫護人員全程跟隨看護。
萬事俱備,就等救護車來接人。
救護車如期而至,開進了醫院,趙洪軍和家人用擔架抬著老伴上了車準備回家。
救護車即將開出大門,卻被門口的保安硬生生攔下了。
家屬和司機立刻下車問怎么回事兒,沒想到沖上來一群不認識的人,指著司機鼻子警告他:別干破壞規矩的事兒,敢跟我們搶生意,保準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保安也在旁邊幫腔:“你不跟他們的車走,就出不了這個門?!?/p>
趙洪軍家屬和司機氣得頭疼,對方就是不肯放人,兩方人馬從破口大罵到大打出手。
外面吵吵鬧鬧動起了拳頭,救護車就一直在那停著不讓出,直到趙洪軍老伴兒沒撐過去,在車上斷了最后一口氣。
鬧出了人命,警察也趕來了,那些鬧事兒的頓時作鳥獸散,但是趙洪軍老伴就這么被拖沒了。
上車容易下車難
有人說了,當正規途徑有了局限性,自然就會滋長一些黑色灰色地帶,這是相應而生的道理,既然有愿打得也有愿挨的,就讓他們各取所需就是了。
可是這種黑救護車產業不僅壟斷業務,作風彪悍,其危害也遠不止于此。
上車前談好價格,把錢交了,上車后又開始翻臉,一路亂收費,強行給病患整一些呼吸機,監護儀,吸痰服務,一通操作猛如虎,回頭收錢5500,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服務費把家屬整的措手不及。
不僅收巨額服務費,還要把司機照顧得妥妥帖帖,買點煙酒給司機讓他舒心,萬一一個不高興,故意搞你,一路專往坑坑洼洼的地方開,上車時人還沒斷氣,到目的地人都能被顛沒了。
人死車上了?
抱歉,不僅不負責,還得加收你翻倍的錢,上車前要價五千,人死了就收你一萬。
尤其前幾年沒嚴打得太緊的時候,這幫人下手更黑,就有這種案例,兩邊發車前談妥價格走的,路上又開始找借口漲價。
病人家屬不肯給,兩邊吵得不可開交,司機鎖著車門不放人,最后一下子拔了重癥病患的呼吸管。
這還能是你情我愿的事兒嗎,這分明就是把刀架在病人脖子上勒索你,不給錢就撕票。
但是家屬們遇到這種情況也沒有辦法,有些人不是不想選擇正規的渠道,像正規救護車,一公里幾元錢,一百公里也不會超出一千塊錢。
但是實在是缺乏轉運資源,當供給遠遠不能滿足需求量,一些灰色渠道就成了人們緊急情況時的救命稻草。
這也是黑產業鏈人員蠻橫的底氣:你不要,有的是人要,過了我這村,也沒有下一個店。
也有人思前想后,覺得這群被宰的人還是活該——都是土葬惹的禍,就地火化不僅啥事兒沒有,還省事省力省資源,非拉回家土葬那不是活該么?
可是各有各的難處,有人反駁道,農村那根深蒂固的土葬觀念,真的沒幾個人有勇氣去面對四鄰的指指點點,誰也不想背上不孝的名聲,辦個葬禮真能脫掉一層皮。
黑車司機也跳出來叫冤,要是能正經做生意,誰也不想干這喪天良的門當,轉頭依舊宰人宰的毫不留情。
打掉這一黑產業鏈,人們龐大的需求無法得到滿足,黑救護車只會如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端掉一批又興起一批,想從事這門生意的人也找不到將這個行業合法化的外衣,所以需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需求是一切問題的來源,黑救護車到底能不能成為一門生意經,仍需要相關部門明確規定政策,不過一個市場的開放需要嚴謹對待,盲目開放市場也會出現混亂。
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在一切尚未浮出水面的時候,一些猖狂至極與黑社會無異的行徑是有必要堅決制止的。
王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