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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大畫家李可染一生的志愿始終沒有實現,只能伏案揮筆畫牛,畫出的牛形神兼備、憨態可掬、牛勁十足,與恩師白石老人的蝦,徐悲鴻的馬,黃胄的驢,并稱20世紀中國水墨“四絕。”雖然他畫的牛被拍出將近三個億的天價,可誰知道這位哼哧哼哧牛脾氣的大畫家
說來,大畫家李可染一生的志愿始終沒有實現,只能伏案揮筆畫牛,畫出的牛形神兼備、憨態可掬、牛勁十足,與恩師白石老人的蝦,徐悲鴻的馬,黃胄的驢,并稱20世紀中國水墨“四絕。” 雖然他畫的牛被拍出將近三個億的天價,可誰知道這位哼哧哼哧牛脾氣的大畫家,一生中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對了,就是那梨園里一聲聲一板板西皮二黃。
京胡是京劇行當中極為重要的一門樂器,原稱“胡琴”,最早也稱“二鼓子”。改叫京胡的原因是為京劇伴奏而得,并相對固定下來。李可染先生酷愛拉京胡是出了名的。他的兒子常常回憶,我父親只要說起自己一生,三句不離那句:我的第一志愿是拉胡琴,第二志愿才是畫畫。
拉京胡看似容易其實很難。琴桿、琴筒、琴碼、琴弦和弓子等五部件構成。拉弓扯動琴弦,使之振動并通過弦馬傳至琴筒,筒內空氣波動,會發出清脆明亮的音色。我們常常看到,京胡演奏員們扯著弓子來來回回拽,甚至還渾身飚勁搖頭換腦,急促時弓法短促有力,碎如剁椒;全弓拉滿,又是大開大合,京韻四溢。若真想成為一名好的琴師,首先要苦練弓法,夯實基本功,而且還要學會唱腔,熟悉舞臺上演員的鑼鼓經和身段,沒個十年八年還真出不了師。老京胡演奏家們最后都是達到“不瘋魔不成活”的境界才好意思說,我就是個拉胡琴的。像當代的京胡泰斗李慕良、京胡圣手燕守平等,哪一個不是積累了五六十年的舞臺經驗才自成一體,形成獨特的演奏風格。這還不說,文樂、武樂、流派、風格、昆曲等全線出擊,若一生只為一個角,到老也就是個聲琴一體的琴師而已。
但有這么一個人,卻打破了胡琴行的規矩,他天賦異稟,似琴魂轉世。
他拉響的琴音純正、弓法嫻熟、指音清脆、音色華美,雖說是中國畫“紅色山水”的開山鼻祖,泰斗級人物,但其京胡的演奏技藝超群,極富感染力。更為難得的是,他竟能對京劇各個流派的唱法爛熟于心、了如指掌,對京胡演奏的種種繁難弓法、指法、墊襯烘托技巧有著一流的功底和獨到的美學見解,演奏起各個流派、各個行當的唱腔來,無不得心應手。他就是京胡票友李可染,中國近代杰出的大畫家,齊白石弟子。古稀之年擔任了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中國畫研究院院長。擅長畫山水、人物,尤其擅長畫牛。
說起跟京胡的緣分,還得從1925年李可染偶然得到一張戲票去參加了一場京劇堂會說起。據說當時京劇名家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等都被邀請來唱戲,李可染進去后足足聽了一天一夜,出來之后贊不絕口。原本以為他是喜歡四大名旦的唱腔表演,誰知道他竟然獨獨看中了拉胡琴的琴師。這一年,李可染十八歲,剛從劉海粟創辦的上海美術專門學校畢業,無論是專業成績還是舊學基礎,以及領悟王石谷派細筆山水的表現,都得到了上海新畫派的賞識,第一個敢于開辦國內人體寫生的美術教育家劉海粟,親自為李可染的畢業作品題跋。之后,他又進入到林風眠任校長的杭州西湖藝術院,一生畫下去已經成為了李可染必須堅持、必須堅守的終生事業。
但他卻偏要魚和熊掌兼得。
自打看完那場四大名旦的堂會以后,他神奇般地見到了民國胡琴圣手孫佐臣。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京胡和京劇藝術創作。由于拜的師傅太強大,在后來的生活中,李可染能經常親臨現場觀摩眾多京劇名家演唱并交好。到了解放后,也是常常在繪畫創作之余,拉胡琴過癮。他常說,出門不帶畫筆可以,不帶胡琴萬萬不行。畫家黃永玉曾贊譽“他拉的琴不是小好是大好!”李可染的太太鄒佩珠也稱“如果他不是當畫家,他會是一位胡琴演奏家”。
生前,李可染每每談到京劇對自己繪畫的影響時,總說京劇所蘊含的象征性,抽象性的美學是東方藝術創作中需要共同遵循的藝術規律,京劇名家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嚴肅認證做藝術的態度,繪畫具有同樣的道理。藝術之間具有共通性,京劇對于李可染的創作具有極其重要的影響。
也許正是酷愛京劇,喜歡拉胡琴,李可染成了一位極富生活情趣的人,哪怕是文革期間被迫停筆,去干校勞動,也是胡琴傍身,琴聲明亮。這樣的思想境界反映到畫作中,筆下的牛,簡單地行走、吃草、鳧水就都有了一副慢慢悠悠,怡然自得的情境。牛背上拿著柳枝玩弄的牧童天真可愛,寥寥數筆,便勾出一幅純真而生機盎然的田園小景。
京胡演奏的基本功和嚴肅認真的從藝態度影響著李可染的創作。之所以畫牛畫得好,跟他常年專心致志地拉琴養成的習慣有著直接關聯,拉錯一個音那就是失敗,就是毀戲毀角,必須認真,嚴謹、一絲不茍。所以在觀察牛的各類習性、牛的吃喝還是勞作時,李可染都是佇立一旁,凝神屏氣、靜默觀察,這一站往往就是小半天。
李可染曾在巨作《五牛圖》上題字道:“牛也,力大無窮,俯首孺子而不逞強。終生勞瘁,事人而安不居功。純良溫馴,時亦強犟,穩步向前,足不踏空,形容無華,氣宇軒昂,吾崇其性,愛其形,故屢屢不厭寫之。”
這就是一位被畫畫耽誤了的京胡大家。我們知道,你胡琴拉得再好,若不能為角伴奏的話,絕對是超級痛苦的事。李可染的角是誰?他有嗎?
妻子鄒佩珠。
抗戰時期,李可染到重慶國立藝專擔任國畫講師。期間,他認識了學習雕塑的妹妹的同班同寢同學鄒佩珠。有一天,李可染正在小院拉京胡,鄒佩珠一聽,脫口而出:“你拉的是京戲曲牌《柳青娘》!”她居然懂京劇!李可染既吃驚又激動,更令他驚喜的是,鄒佩珠不僅喜愛京劇,還能唱整折的老生戲,而且唱的絕不是一般的好。
于是,妻子鄒佩珠就成了李可染一生的“角”。
1989年,李可染老先生離開了我們。其后,太太鄒佩珠先生為完成其遺愿,創立了李可染基金會,成立李可染畫院,鼓勵更多的年輕人追尋繪畫的夢想。作為李可染一生伴奏的“角”,妻子還把他留下的200多件作品,全部捐贈給了國家,這些作品,價值不可估量。為此,鄒佩珠先生還遭到兒女們的,不說了,家家有本難唱的經,就像季羨林老先生剛一閉眼,子孫就開始做那樣的行徑。
如今,鄒佩珠先生也離開了我們,雖然很遺憾,但是他們的藝術造詣和彼此為京胡結下的一世情緣值得后人一輩子緬懷和瞻仰。
“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干干凈凈。”
聽到老先生的琴聲了嗎?
高原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