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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住我們家樓上,在一所大學上班,不過不是老師。據他自己說,是在學校教務處管后勤。他老婆應該是公司白領,人很漂亮,穿著時尚端莊。
雖然是樓上樓下為鄰,但平時交集卻不多。偶爾樓道里碰上,也就是點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那時我和妻子還沒離婚。某晚上,妻子竟然莫名其妙叫了聲:“九哥”。
我當時無法判斷,妻子喊的那聲“九哥”,是不是就是我樓上的鄰居。
有些事,不宜多問,但又不能不問。休息時,我還是輕描淡寫問了一句:“剛想到誰啦?”
妻子“撲哧”一笑,指了指天花板。原來樓上有聲音傳下來。
對于樓上那種聲音,其實我們夫妻并不陌生。畢竟與樓上為鄰七八年了。最開始那兩年,我與妻子偶爾還會開開玩笑,祈禱我家臥室頂燈不要突然掉下來。
后來漸漸習慣了,也就未在意了。
妻子有一次告訴我,她偶然發現,很長時間里,每次都是“九哥”一個人進出樓道,幾乎沒看到過九哥的老婆了。
其他鄰居也有透露,九哥老婆有外遇,他們離婚了。因他倆是丁克一族,所以他老婆走得很瀟灑。
時光從不疲倦,婚姻卻會。
我喜歡鄭愁予寫的一首詩,叫《錯誤》。那首詩的尾句讓人回味無窮:“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我年少時,并未完全讀懂這詩的含義。
懂時,已是中年。
圖片來自無風絮自飛老師攝影作品
必須承認,不管相對于人“心”這座小城,還是人生這座大城,我們都是鄭愁予筆下“打江南走過”的旅人。青石板上的腳步聲,就是大城小城里的人,如錢鍾書先生所比喻的那樣,對“圍城”外的憧憬。
婚姻越平淡,對窗外“達達”的馬蹄聲就越渴望。在我的婚姻里,起先,我尚未意識到這一點。
平凡的家庭大多一樣,日子天天波瀾不驚。
夏天的某個中午,公司臨時停電。我們辦公室集體放假半天,讓回家吹空調。
一點鐘回到家,空調是開著的,妻子卻不在。我也沒多想,浴室沖涼后,就去臥室看書。很意外,樓上有了聲響,但并未影響我的閱讀。當時只是閃過一個念頭:也許九哥復婚了或是找了女朋友吧。
看著看著書,竟然睡著了。大概下午四點的樣子,醒了。于是起來上廁所。走到門口,聽到外面有聲音。我便對著貓眼往外看了一下,是妻子。她穿著夏天的居家裝,正從樓上的臺階往下跨步。
我愣了一下,沒出聲,躡手躡腳去了衛生間。
她開門進來后,我裝做剛下班到家,準備洗澡的樣子,并順口問她去哪里了。她說去丁丁家閑坐去了。丁丁是一樓的一個女的,平常我們兩家確實偶有來往。我沒言語了,打開水龍頭,讓冷水嘩嘩沖擊自己的身體。
也許是空調溫度開得太低,從浴室出來后,竟然連打了三個噴嚏。她關心地問我是不是感冒了。我悶著鼻音說不是。
她下樓時穿著拖鞋的腳,像一條蛇,在我腦海分分秒秒吐著恐怖的信子。
我走進臥室。她若無其事去了浴室。
來到臥室,我望了望天花板,拿起手機給丁丁打了個電話。我說:“我老婆在你家沒?我鑰匙丟了,進不了門。”
丁丁在電話里和我開起了玩笑:“我在北流市銅石嶺避暑。我有你家鑰匙,你坐飛機來拿啊。”
掛了電話,我再次抬頭望著天花板。樓上沒有半點聲音,但那盞頂燈,真的有要掉下來的感覺。
劉夕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