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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園長沈丹陽編輯|石燦Tim郭少宇是個自行車騎手。一年365天中,他有330天都在騎行路上。他最喜歡的明星是黃渤,“我騎戶外的時候滿臉滄桑,頭發老長,和他特像。”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在郭少宇的快手賬號中,我們常常能看到這
作者 | 園長 沈丹陽
編輯 | 石燦 Tim
郭少宇是個自行車騎手。一年365天中,他有330天都在騎行路上。他最喜歡的明星是黃渤,“我騎戶外的時候滿臉滄桑,頭發老長,和他特像。”
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在郭少宇的快手賬號中 ,我們常常能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個人,一條路,一輛自行車,一個巨大的駝包,駝包上別著一條腿——那是郭少宇的假肢。
這是一個比普通人少了一小半身體的騎手。
在路上的郭少宇 圖源:微博@郭少宇環華騎行
郭少宇還向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算了算近三年來的騎行之路——7萬多公里,大約可以環繞地球赤道兩圈。這7萬公里走得并不孤獨,在快手,現在有260萬老鐵注視著他,看他踩動每一下車輪,拐過每一條彎道,翻過每一座山嶺。
觸電之后
從小時候起,郭少宇就感覺到自己人生的“坎坷”了。
剛出生6、7個月,襁褓中的郭少宇得了感冒。這場小病慢慢發展成了肺炎,送到醫院的時候,很多人覺得這個孩子沒救了,“你們還年輕,可以再生一個。”醫生勸說郭少宇的父母放棄治療。
郭少宇的母親不想扔掉他。他們在醫院里挨過了新年,但病情始終不見好轉,只好先出院,回到村子里。這時,郭少宇幾乎只剩下一口氣。萬幸的是,一個老村醫抱著“死馬當活馬醫”態度,居然把他慢慢地救回來了。
現在想來,郭少宇覺得這一切“都是命運”。
讀小學的時候,郭少宇學習不好。到了期末,老師怕他拉低班級平均分,就想辦法把他留在教室,不讓他跟著大家參加考試。
后來,這件事被父母知道,他們給郭少宇換了學校,還降了兩級。在新的環境里,他比同學們年齡大,長得也高,喜歡打球的老師經常帶著他。直到現在,郭少宇回憶起那段時間,仍然覺得轉學后的那兩年是一段快樂時光。
命運的輪盤,卻往往在不經意間轉換了方向。
小學6年級的元旦,郭少宇和一群同學去滑冰,河邊正好有個變電站。正是調皮年紀的他,第一個爬到了變電站的平臺上。之后,又有兩個小伙伴爬了上來。
郭少宇的記憶,在第三個孩子爬上來后變成了碎片。
一截漏電的電線,把他電昏過去。那一刻,他沒有疼痛,也沒有其他感覺,只是隱約聽到身邊有人的聲音。郭少宇先是被送到縣醫院,接著是省會沈陽的大醫院。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去沈陽。
醒來之后,郭少宇看見親人、老師都在,他也不覺得難受,最強烈的意識來自于恐懼——感覺“自己闖禍了”。這一切如厄運降臨,他不得不接受截肢手術,一條腿和一只胳膊幾乎被連根截掉。那是2008年春節,這個年,郭少宇又是在醫院里過的。
彼時,郭少宇14歲,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場飛來橫禍對于人生的影響。“那個時候還小,根本就考慮不到這么多。”等他長到足夠大,開始漸漸明白失去一半的胳膊和腿帶來的落差時,事實已經“沒有什么可改變的”。
但在當時,郭少宇不愿讓身邊的人提起自己的遭遇,不想接觸,不愿回憶;直到現在,即便面對父母家人,也很少回憶起當年的那些場景。
他覺得,要向前看,先解決問題——“你只能是通過你自己的努力來改變你的生活。”
殘疾運動員和“流浪歌手”
受傷后的一天,郭少宇看到了一個公益廣告,主角是一個刻苦練習田徑的殘疾人。這個短片打動了郭少宇,本來體育就不錯的他也想當個運動員。
當地殘聯知道了他的想法,很快就聯系到一個遼寧省內賽事。和許多情況類似的殘疾運動員一樣,缺了手臂和腿的郭少宇被分到了游泳隊。
郭少宇在運動隊很快找回快樂的感覺。練了兩個月,他就獲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冠軍,拿到金牌,還上了報紙,那時他才16、17歲。郭少宇開始發現,自己其實也“很強大”,甚至可以“帶動周圍人的變得強大”。
一次游泳訓練結束后,省自行車隊的教練找到他,想勸他改練自行車。教練覺得,郭少宇頗有些自行車的天賦。就這樣,自行車成了陪伴郭少宇至今的運動項目。
在自行車隊,郭少宇經歷過前所未有的辛苦。
那段時間,郭少宇一個典型的上午是這樣的——在自行車訓練臺上固定著“一直蹬”,從八點半到十一點,除了喝口水的間隙能停,其他時間一直訓練,否則會招來教練的斥責。
后來,他開始跟著大家到公路上正式訓練。新手期的他掌握不好平衡,摔人。摔車成了郭少宇的常態。最初是每天都摔,稍微適應后,“每周一摔”。這種頻繁受傷的狀態持續了近半年,等到他習慣了不摔的時候,隊友們都已經有些不習慣了。
郭少宇在自行車隊里待了三四年。這段時間,郭少宇還收獲了愛情——他結識了隔壁健全人運動隊的妻子,不到半年,他們就結婚了。
在自行車隊的那幾年,郭少宇偶爾也會有不長不短的假期。沒事的時候,他一個人跑遍了全國的大城市,北京、上海、廣州、杭州,不為別的,就是在路邊唱歌,一唱就是七八個小時。
“這不是賣唱,不是乞討。”郭少宇把這件事看得很嚴肅——“我的出發點是體驗生活。”
不過,還是有人愿意為郭少宇的歌聲買單。一天下來,往往能有四五百塊錢入賬。離開運動隊后,唱歌一度成了他的主業。
那時,郭少宇“什么都不會”,他覺得,“面試、求職、上班這一塊,都不適合我”。結婚后,又得想辦法賺錢養家。于是,郭少宇帶著老婆前往北京,找了一個專供打工者的群租樓,以每月1500塊的價格租下一間15平米的房子,正式開始“演藝生涯”。
京居大不易。對于郭少宇來說,難處還不僅僅是找房子。他們這樣的街頭演唱者,經常遭到城管的驅趕。至今,郭少宇還記得一聲“城管來了”的警報過后,小販、賣唱者和圍觀群眾像潮水一般飛速退去時的樣子。
在一次和城管發生過些許沖突后,郭少宇變得“乖巧”了,他在城管到達他的攤位之前,帶著全部家當先行離開,“給個面子”。
街邊唱歌的生活持續了近一年。郭少宇算了筆賬,竟然有幾萬塊的凈收入。他買了一部iPhone6sPlus,又給母親買了一件東北婦女的標配——貂。
那一刻,郭少宇“感覺還挺開心的”。
硬核“旅行博主”在路上,也在視頻里
帶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家,郭少宇開始覺得,這種生活方式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以后孩子出生了,看著父親在街邊唱歌,會咋想?”準爸爸郭少宇認為,“賣唱”的工作,對孩子的“影響不好”,必須再次轉型。
這一次,“什么都不會”的現實,又一次擺在了這個25歲男人眼前——“要文化沒文化;要技術沒技術。”郭少宇這樣回憶當時的窘境。
對于很多退役運動員來說,這都是一個難題。
也正在那段時間,郭少宇盤算著去戶外騎行。在運動隊的時候,他天天都和自行車相伴,但那往往都是封閉式訓練,郭少宇想真正地來一次天地間的自由旅行式騎行。
但戶外的長途騎行和室內競賽完全不同,特別考驗耐力。風吹日曬不說,陰晴不定的天氣和身邊呼嘯而過的貨車,對于每一個長途騎行者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
盡管如此,郭少宇早已習慣了車輪上的奔波,沒過多久的2017年11月,郭少宇和他的自行車就出現在了海南島。他的小目標是環海南島騎一圈,這也是一個頗為成熟的自行車旅行線路。也正在環海南的騎行路上,他玩起了快手,記錄著每天看到的椰林、海浪、夕陽,還開通了直播。
在“東四省”海南,東北人郭少宇“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個快手老鐵,“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對于很多快手博主來說,這都是個“正常”的路徑——它太火了,很多用戶都是在使用的過程中,自己也成了快手創作者。
“剛開始就是和網友瞎聊”,郭少宇口才不錯,經歷又足夠坎坷,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粉絲,原定半個月的行程,也在不知不覺中延長到了兩個半月。等他回到老家,已經快過年了。
這趟騎行下來,郭少宇在快手上積累了3萬多粉絲,還掙到了3萬多塊錢。“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可以發展的東西。”他覺得,直播自己的騎行之路,很可能會是一個非常適合自己的工作。
開年之后,郭少宇仔細整理了騎行要用的東西,又一次上路了。這次的起點是云南,一個人的旅程長達三個多月。但在路上,開始有了認出他的網友;當他開始往西藏進發的時候,已經有同行者跟在他身邊幫忙拍攝了。
騎行西藏,幾乎是每一個自行車愛好者的終極夢想。比普通人少了幾乎一半身體的郭少宇,則讓這段旅程更加引人注目。
翻看郭少宇的快手賬號,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執著向前的騎者。有時,也有看到過他視頻的騎友趕來同行,幫他拍一段視頻,但更多時候,是他一個人的第一視角。大部分時間,郭少宇都是用意志在與崎嶇的山路、惡劣的天氣對抗。
“越苦我越喜歡,越苦我覺得越好。“郭少宇恰恰喜歡這種苦行僧式的修煉,“只要有命就可以。”
這種修煉的決心,也體現在他自行車車架的駝包上,在那里,郭少宇用黑色的粗筆,歪歪斜斜地寫著“堅持”兩個大字。
高原上的騎行亦是修行。不論缺氧,陡坡,還是風雨,堅持,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從西藏回來后,情況開始慢慢變化,郭少宇覺得自己要火了。一家西南地區報紙給他做了專訪,家鄉電視臺把他的故事搬上了新聞節目,騰訊新聞《中國人的一天》欄目把他的日常拍成了圖集......面對紛至沓來的媒體,郭少宇嘴上說“沒什么”,心里卻“非常向往”。
郭少宇對媒體的熱情很清醒,“不是說接受了這么多采訪,自己就一定能變成什么樣。“但快手不同,那里可以讓他賺到錢,也讓他找到了生活的‘目的性’”——“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也做了一些有意義的事。”
200多萬粉絲,也是郭少宇踩動踏板、扶正車把的動力。有次郭少宇騎行到一座小城,趕上興致來了,他找了一片空地,給前來圍觀的粉絲們唱起了歌。天黑之后,他的老鐵粉絲們仍不舍離開,用手機把郭少宇的舞臺照得透亮,聽他接著唱。
因為短視頻,郭少宇被越來越多的粉絲看見。這是他從未設想過,也不曾預料到的。
關注者多了之后,郭少宇開始接到一些廣告,也借助直播幫忙帶貨,“賣個牛肉干啥的”。這些收入讓他擁有足夠的資金應付旅途中的開銷,也借此養活了自己的家人。
“短視頻平臺成就了我們這批人”,郭少宇認真地說,“以前什么都不是,沒有想法,甚至找不到自我。”現在,因為這款短視頻產品,郭少宇的人生發生了戲劇性轉折。
“(平臺)給了一個跳板,我們就可以往上跳;沒有這塊跳板,生活就和原來沒什么兩樣。”郭少宇這樣總結快手對他的意義。
郭少宇的新夢想
日子過得很快,2019年已經在車輪上轉過去了,郭少宇還想去更多的地方騎行。他想從廣東出發,沿著邊境線繞中國一圈。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長途跋涉,也需要更多的物質支持。
郭少宇仍然直播著自己的行程。在新疆騎行的路上,他收到了一家國外假肢廠家發來的私信,想請他做“假肢模特”。
在平常的騎行中,郭少宇很少用到假肢,因為不方便發力。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騙子公司,但對方契而不舍地連著好幾天找過來,終于說服郭少宇暫停騎行,和廠家見上一面。
這次見面很順利,郭少宇收獲了更加“高科技”的假肢,對方還決定贊助他的騎行之旅。之后,郭少宇還拿到了具有奔跑功能的假肢。
“你聽說過‘刀鋒戰士’吧,就是那個南非的殘疾人運動員。”對這個沒有雙腿卻能參加奧運會(不是殘奧會)短跑比賽的選手,郭少宇印象很深。在運動隊的時候,他就看著電視上的“刀鋒戰士”羨慕不已,希望能有一天,借助高科技的裝備體驗一次跑步的滋味。
郭少宇的百米最好成績是17秒,殘疾人的世界記錄是“刀鋒戰士”的11秒17,健全人的最好記錄是博爾特的9秒58。這款假肢圓了他的奔跑夢,不適感也被壓縮到最小程度,郭少宇的“野心”也變得更大了。
2020年,他的夢想是沿著古絲綢之路走一趟。之前,他騎車走過尼泊爾和越南兩個鄰國,現在,他想著去更寬廣的世界里轉一轉。他不想讓自己閑下來。“我還是想騎車”,郭少宇說。
走的路越來越新、越來越遠,郭少宇也更為關注自己內容的質量。
作為二百多萬粉絲的視頻博主,也會像其他達人一樣,為了“給用戶看點不一樣的”內容思慮良久。郭少宇希望視頻和直播都要避免同質化,就算去了新的地方,也“應該去想一些創意”。
郭少宇還打算開辦一所體育培訓班。他連名字都想好了,叫“少宇訓練營”,招收和他一樣的肢體殘疾孩子,幫助他們進行康復訓練。“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幫助別人。”他說。
當年截肢之后,郭少宇一度變得非常敏感,不愿和任何人談起截肢的事,甚至不愿接受別人對他的幫助。郭少宇覺得,訓練營這件事,必須得做,“好多人和事都把我們這個群體拋開了。”他不想看到現在的孩子,再走他當年的彎路。
在郭少宇的設想中,這個訓練營的規模在起步階段可能并不大,而要做好“細節上的保障”,不光是身體上的鍛煉,也要幫助孩子們排解壓力,“解決各種思想上的問題。”
這也是快手上不少殘疾人博主的共同追求——實現自我價值的同時,也盡己所能幫助別人。單腿女焊工“雨大寶”、單腿女模特 “鬧啊鬧”、倫敦殘奧會游泳冠軍盧冬......他們,都在快手上,向人們展示樂觀和進取,同時收獲老鐵們的尊重和驚嘆。
自從成了視頻上的“專業騎行博主”后,郭少宇就很少在家。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一心向往的事業。“本來能活到70歲,但因為騎行只能活到30、40歲,我也有考慮過。”郭少宇考慮后的結果,被他用一種“很東北”的方式表達了出來——“愛咋咋地”。
但對于家人來說,郭少宇覺得仍然充滿虧欠。
因為騎行,幾乎每年都是過完年不久就走,快到過年才回家,平時都是孤身一人“漂”在全國各地,算下來一年在家的時間只有半個多月。為此,他錯過了孩子的出生,每年回家,他都覺得孩子“忽地一下就長大了”,再回家的時候,孩子又變成了一個樣。
“我是沒有辦法,這也算是自己沒能力。”郭少宇沒有抱怨誰,他把一切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他也想著找些新出路,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還能騎得動,就不會停止自行車環游之旅。
今年,為了防范疫情,郭少宇沒有繼續外出奔波,這個春節也顯得格外長。短視頻平臺,依然是他分享生活的出口,在這里,人們看到了這個騎手在風餐露宿之外的另一面——
為了哄女兒開心,和老婆合拍“踩點”視頻,他在地板上滿地打滾、大力抖腿,把假肢都甩到了一邊。在這團圓溫馨家庭中,郭少宇在珍惜這難得的溫暖時光,為日后的遠行積淀能量。
金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