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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感覺里,冬天,還是太早地來了。近幾年來,她越來越討厭起冬天來,冬天,像極了自己的年齡,有死亡的味道。冬天來了,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一個80多歲的農(nóng)村老太太,身體,到處都有毛病,且一個人生活。老人向兒子提出要床棉被,兒子敢答應(yīng)嗎?她倒
在她的感覺里,冬天,還是太早地來了。近幾年來,她越來越討厭起冬天來,冬天,像極了自己的年齡,有死亡的味道。
冬天來了,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一個80多歲的農(nóng)村老太太,身體,到處都有毛病,且一個人生活。
老人向兒子提出要床棉被,兒子敢答應(yīng)嗎?
她倒是有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對她談不上孝順,因為,雙雙患有“妻管嚴(yán)”,自己說了不算,一切行動聽老婆指揮。對于他們,她早已不是很指望,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對于死,她還是信守著中國古老傳統(tǒng):好死不如賴活著。
夜晚,西北風(fēng)呼嘯而來,窗紙被風(fēng)吹得瑟瑟作響,屋內(nèi)如冰窖,寒氣襲人。她裹緊了棉被,還是冷得厲害。也是的,這棉被,幾乎跟了她30年了,這幾年,自己已沒有能力拆洗,便任它們一直臟著,油膩膩,硬邦邦的,保暖效果可想而知。
她想,不管哪個兒子來了,一定說說棉被的問題。一天,大兒子偷偷來看她,她開口了:“如果你還認(rèn)我是你娘,想辦法給我弄床被子吧,夜里,太冷了,要不,我說不上哪天就凍死了。”
兒子看看老娘那臟兮兮、油花花的被子,想想自己和老婆蓋的柔軟暖和的被子,心,痛了一下,眼,跟隨著濕潤了。可他還是沒敢當(dāng)場拍板,他要回家好好討好老婆,央求給娘送床被子。于是,他模棱兩可地說:“娘,等等看,讓我想想辦法給您弄床來。”
老婆說,兩個兒子,一床棉被也要兩家攤
回到家,他找了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用祈求的眼光,想征得老婆的同意。老婆一聽,話便來了:“你娘生了兩個兒子,要棉被可以,但必須一家一半,從咱家出,沒門。”
一床被子,怎么好張口再去找弟弟呢?再說,弟媳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去了,又能怎樣呢?傳出去,讓同村人笑話。再者,他們家,在村里鬧的笑話已經(jīng)夠多了,自己走路,都得夾著尾巴。他想過,從家里偷床被給娘送去,可終究沒那個膽,讓老婆發(fā)現(xiàn)了,又該鬧個天翻地覆,惹鄰居笑話。
因此,棉被的事情,只好不了了之。他也好長時間沒敢去看她,如果她問起棉被的事情,自己該如何說。哎,男人活到這個份上,也夠慘的。他也一直想不通,對自己,老婆還是很不錯的,為什么,對婆婆,竟是那樣的狠心?
棉被終究是來了,確實以令人心痛的方式
她,在寒冷的冬季,哆哆嗦嗦地度日子,盡管如此,還是挺了下來,讓人想到山頂上的松樹,經(jīng)得起狂風(fēng)洶涌。她的大兒媳,卻在冬日的某個夜晚,突發(fā)腦溢血,救護車趕來時,呼吸已經(jīng)停止。
這樣的消息,沒有人愿意告訴她這個80多歲的老太太。鄰居,倒是頗有議論:厲害了婆婆一輩子,不會想到,竟走在婆婆之前,去見閻王;真是黃柳不敗,青柳敗;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啊,老天爺?shù)降资强床幌氯チ恕?/p>
她,盼兒子送棉被,兒子長時間的不來,她也意識到,棉被是沒有希望了,那份心,也就死了。自己哀嘆,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讓自己這輩子受這樣的罪來懲罰,該死時不死,活受罪。
兒媳婦死后的第六天,她的大兒子又走進了她的院子,抱了一床鮮艷的棉被,上面開滿了紅紅的月季花,那是他和老婆曾經(jīng)用過的棉被。他說:“娘,你要的被子,我給送來了,你用吧。”
她睜大了朦朦朧朧的眼睛,仔細地瞅著,瞅著瞅著,開了腔:“我不會是做夢吧,這么好的被子給我蓋,你媳婦,同意了?可不要惹得她來罵我。”
“她同意了,她再也不會罵你了。你就放心用吧。”他的聲音有點梗塞。
劉夕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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