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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著名詞人李清照是我最喜歡的女詞人,她出身名門世家,父親李格非是北宋著名學者,被看成是蘇軾的傳人,官至禮部員外郎(相當于現在的教育部司長)。她的丈夫趙明誠是北宋最著名的金石學家之一,和歐陽修并稱“歐、趙”。趙明誠和李清照的婚姻是學者和才女的組合史上成為佳話,他們才學相當,在事業上李清照是丈夫的知音和最好的助手;在生活中,兩個人情趣相投,彼此相依,經常喝酒聊天吟詩作賦至夜闌人靜,特別有共同語言,所以說他們的婚姻是珠聯璧合的完美典范。
我想這首“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strong>想必也是趙明誠得到了一個罕見的金石收藏品后,夫妻倆把酒品鑒后所做的吧?《如夢令》作為詞牌名,雖然最早始見于蘇軾的《東坡樂府》。不過,最有名的《如夢令》,應該還是非李清照的這首詞莫屬。尤其是“綠肥紅瘦”不知收獲了多少贊美之詞,甚至到了“天下稱之”的地步。
插播一段現代版的綠肥紅瘦的故事,更能體現出古典詩詞的魅力和李清照的影響力。
本詞理解上有爭議的兩點:1創作的時間 2卷簾人是誰
寫作的時間毫無疑問是在與趙明誠結婚以后,因為待字閨中的時候,她父親身為教育部的官員,這樣的家庭與家教,不可能允許女兒那樣的濃睡不消殘酒;至于卷簾人是誰也是顯而易見“美女卷珠簾”,一定是詞人的侍女——因為有李白的“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還有杜牧的“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從古典詩詞的意境來說,“卷珠簾”不僅僅是一個日常的工作,而是一個審美的場景,所以主人公往往都是女性,不可能是丈夫趙明誠。這里的美女卷珠簾應該與《紅樓夢》中的“黛玉葬花”和“寶釵撲蝶”一樣堪稱一種“行為藝術”了。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經過了一夜的狂風暴雨,酒醒后的詞人忽然想到了海棠花一定是被摧殘的“綠肥紅瘦了”,詞人借此也表達出了自己“一朝春盡紅顏老”的慨嘆。卷簾人你怎么會理解此時此刻詞人的心境呢?一句“應是綠肥紅瘦”道出了多少詞人以花比人的傷心哀婉,與《醉花陰》中的“人比黃花瘦”如出一轍。既顯示出了李清照奇絕的想象力,卻仍不失清新自然的格調,婉約詞風真可以說是匠心獨具,巧奪天工。
下面在賞析一下李清照的另一首《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李清照的詞集中,常常能夠看到這種情調歡快、風格清新的作品,幾乎不需要我們對詞句做太多的解釋,因為它的語言實在是明白如話,一讀就懂。但恰恰是這首看上去很簡單很容易讀懂的小詞,詞學界對它的爭議還真不少。
本詞理解上有爭議的兩點:1創作的時間 2沉醉的含義
先談談對于“沉醉不知歸路”的“沉醉”的理解,也至少有兩種意見。一種認為“沉醉”是就是喝醉了的意思。這樣理解的話,“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這幾句就活脫脫是一個調皮愛玩又任性的年輕李清照的形象了:愛玩的她在西湖泛舟游玩,又在溪亭喝得個醉醺醺的,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才想起回去,盡興而歸,可是一不小心又闖進了濃密的藕花深處,半天都找不著出路了。
李清照是愛喝酒的“女漢子”,以其豪爽大大咧咧的性格被譽為閨閣中的蘇軾、辛棄疾。我們如今能讀到的清照的詞共約60首(含存疑之作),提到酒和喝酒的就有29首。她還愛賞花喝酒,寫花的詞有40多首,賞菊花的時候——“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賞梅花的時候——“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賞芍藥的時候——“金尊倒,拼了盡燭,不管黃昏”。一年四季都有花開,有花就有酒,有酒即成詩,這“沉醉不知歸路”也可能就是喝醉了賞荷花,誤入藕花深處的。
對于“沉醉”還有第二種解釋,那就是精神上的沉浸。當她泛舟西湖,不知不覺沉浸在了美麗的風景中,因為貪看盛開的荷花,在荷花叢中流連忘返,小船也不知不覺進入了荷花深處。等到天快黑了想起要回家時,卻找不到出路了。等她回過神來,慌忙劃著船兒想出去時,卻怎么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反倒因為她用力過猛,動靜兒太大,驚起了黃昏本來已經棲息的鷗鷺,水鳥們紛紛撲棱著翅膀,嚇得四散逃竄。雖然是李清照的“無心之失”,卻反而成就了意料之外、令人驚喜的一道風景?!?strong>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這里的“爭渡”化用了孟浩然的“山寺鐘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爭渡”既體現出伙伴們結伴同行爭先恐后的場景,又將李清照豪情滿懷,率性自然的性格特質躍然紙上,簡直可與蘇軾的灑脫豪邁相比,太女漢子了,所以有人就把這首詞的署名權安到了蘇軾頭上,甚至還有人說是八仙過海中的八仙之一呂洞賓寫的呢。
最后再來談談創作時間,有三種說法:少女時代、婚后省親和中老年時的回憶。比較同意第三種說法,寫于靖康之難后,作者晚年丈夫去世后,常記溪亭日暮,經常記起過去在濟南時的美好時光,用遙遠的回憶開始描述,在孤苦伶仃的晚年生活中回憶故鄉、少女時光和婚后的幸福生活。這里的關鍵詞在“常記二字”,也就是常常回憶起,在李清照的晚年經常寫這樣的回憶詩,比如: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永遇樂》元宵詞);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沈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菩薩蠻》);在《轉調滿庭芳》中回憶與趙明誠琴瑟相和的婚姻生活:當年曾勝賞,生香熏袖,活火分茶。舉不勝舉。晚年的李清照,如果不是靠這些幸福生活的回憶支撐著,真不知道在國破家亡后,那些流離失所的日子她將如何一天一天的熬過去啊。只不過在詞中她過濾掉了客居他鄉、孤苦飄零、衰老無依、悲歡離合等場景,留下的只有對早期幸福婚姻生活的記憶、對青春和故鄉的懷念,“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strong>(《武陵春·春晚》)晚年的李清照再也找不回少女時代“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的任性和無憂無慮了。如果確認寫作的時間是在李清照的晚年,我們就不難品讀出此時此刻詞人心中那份徹骨的蒼涼和傷痛了。
這兩首《如夢令》無論是“紅瘦”的婉約,還是“爭渡”的豪放,對于詞人李清照的為人我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李清照其實是一位堅強、豁達、叛逆、敏銳、勇敢、愛國的女性。我更欣賞和佩服的是她生于亂世不忘憂國憂民,處在朝代更替的特殊社會環境下,所表現出來的真正女漢子高貴的氣節——“生當為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边@種“人杰鬼雄”的高尚品格,無論在任何時代,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這是每個普通人都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素養,更是我們廣大教育工作者應該傳承給學生的最寶貴的做人的道理——期待下次跟大家分享李清照的《夏日絕句》。
李書林